注册商标被宣告无效后，此前的使用行为仍可能构成侵权”—谢庆标律师解读最高人民法院公报案例案号：(2022)最高法民终209号

一、案例检索信息

二、案件基本情况

本案原告是辽宁的“盼盼”门业公司（文中称“某某公司”），其自1990年代起就在防盗门等产品上注册并长期使用“盼盼”“PANPAN”及熊猫图形等系列商标，品牌知名度极高，多次被国家机关认定为“驰名商标”。

被告方包括四川鑫某甲门业有限公司（原名为“鑫某某公司”）、成都一家金属门厂（经营者为周某甲）以及周某甲本人。他们在2016年从他人手中受让了一个叫“鑫盼盼”的注册商标，并以此为基础设立公司、生产销售防盗门，还在宣传中大量使用“盼盼”字样、熊猫形象，甚至宣称自己是“盼盼”的高端升级版。

后来，“鑫盼盼”商标被国家知识产权局宣告无效，理由是与“盼盼”商标近似，容易造成消费者混淆。但被告认为：在商标被宣告无效前，他们是合法使用注册商标，不应算侵权。

原告则起诉要求停止侵权、赔偿1亿元，并指出被告存在恶意攀附“盼盼”品牌、虚假宣传、商业诋毁等多项不正当竞争行为。

一审江苏高院支持了原告，判赔1亿元。被告不服，上诉至最高人民法院。最高法二审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三、裁判观点通俗解读

这个案子看似复杂，其实核心就三个问题：

下面逐一解释：

（一）“合法注册”的商标，也可能构成侵权——关键看有没有“恶意”

很多人以为，只要商标是国家商标局核准注册的，就可以放心使用。但法院明确指出：如果注册或使用商标的目的是为了“搭便车”、蹭大品牌的名气，即使形式上合法，也属于恶意侵权。

本案中，“盼盼”品牌早在1993年就注册，1999年就被认定为驰名商标，在防盗门行业家喻户晓。而被告周某甲早在2007年就和“盼盼”公司有业务往来，非常清楚“盼盼”的市场地位。

他在2016年专门去购买一个叫“鑫盼盼”的商标（“鑫”谐音“新”），然后立刻成立公司，打出“新盼盼”“盼盼高端版”等口号，甚至在加盟协议中直接写“盼盼防盗门”。这明显不是巧合，而是故意利用“盼盼”二字吸引消费者。

更关键的是，他们并没有规范使用“鑫盼盼”商标，而是经常把“鑫”字缩小、省略，突出“盼盼”二字，让消费者误以为是“盼盼”正品。这种“变形使用”，法院认为已经超出了注册商标的正当使用范围，属于典型的商标侵权。

即使“鑫盼盼”商标当时还没被宣告无效，但由于其使用方式具有明显恶意，且容易导致混淆，不能以“曾经是注册商标”为由免责。

（二）企业名称+熊猫形象+虚假宣传=多重不正当竞争

除了商标侵权，法院还认定被告构成多项不正当竞争行为：

擅自使用他人知名字号：将“盼盼”作为企业名称的核心部分（如“鑫盼盼门业”），会让消费者误以为和“盼盼”公司有关联，违反《反不正当竞争法》。
模仿熊猫吉祥物：“盼盼”熊猫是1990年亚运会吉祥物，但原告经过30年持续使用，已使“熊猫+盼盼”成为其品牌独特标识。被告使用高度相似的熊猫形象，属于刻意模仿，制造混淆。
虚假宣传：公司2016年才成立，却在官网写“SINCE 1998”；宣称自己是“盼盼老总分家后做的国内高端品牌”；甚至说“全国年销2个亿”——这些都没有事实依据，属于欺骗消费者。
商业诋毁：被告反过来指责原告“假冒鑫盼盼”，并在微信群里嘲讽原告是“帝国主义”“纸老虎”，这种行为直接损害竞争对手商誉，构成商业诋毁。

（三）为何判赔1亿元？——惩罚性赔偿的典型适用

本案最引人注目的是高额赔偿。法院之所以支持1亿元（其中9500万为商标侵权赔偿，500万为不正当竞争赔偿），是因为满足了惩罚性赔偿的两个核心条件：主观恶意 + 情节严重。

主观恶意明显：明知“盼盼”是驰名商标，仍系统性地模仿、攀附；
情节极其严重：
- 在全国12个省市发展近百家门店；
- 对外宣称“三年开1000家店”“五年产值50亿”；
- 即使商标被提出无效宣告、甚至被法院终审判决无效后，仍继续使用侵权标识；
- 还反过来对原告的合法商标提起恶意无效申请。

由于被告拒绝提供完整财务账簿，法院依据其公开宣传数据（如“年销2亿”）、经销合同（年增长50%以上）、行业平均利润率（7.5%）等，合理推算出侵权获利，并在此基础上适用5倍惩罚性赔偿（基数约2700万元×5≈1.35亿元），最终全额支持原告主张的9500万元。

这体现了最高法对恶意侵权、规模化仿冒、拒不改正等行为的严厉打击态度。

特别提醒：本案还澄清了一个重要规则——注册商标被宣告无效后，视为自始无效。这意味着，即使你曾经“合法”持有该商标，一旦被认定为恶意抢注，此前的所有使用行为都可能被追溯为侵权。

综上，(2022)最高法民终209号判决清晰传递了司法导向：品牌保护重在诚信，任何试图“借壳上市”“打擦边球”蹭名牌的行为，都将面临法律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