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安全管理违规导致不适航且与损失有直接因果，保险人可免责—谢庆标律师解读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2021)沪民终359号案例

一、案例检索信息

• 案件名称：世嘉有限公司诉中国大地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等海上保险合同纠纷案
• 审理法院：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
• 案号：(2021)沪民终359号
• 裁判时间：2022年6月10日

二、案件基本信息简述
本案涉及一艘名为“SAGAN”轮的巴拿马籍油船。2016年7月，船东世嘉有限公司（一家英属维尔京群岛公司）向中国大地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及其航运保险运营中心投保了远洋船舶保险，保额480万美元。2017年2月，该船从中国台湾高雄港开往韩国昂山港途中，主机多次故障导致失去动力，在漂航约5天后，于日本鹿儿岛附近海域搁浅并全损。船东向保险公司索赔船舶全损赔偿金、施救费用等共计约人民币3000多万元及350多万美元，但保险公司拒绝赔付，理由是船舶开航时不适航且船东未及时采取减损措施。一审法院（上海海事法院）和二审法院（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均驳回了船东的诉讼请求，认定保险公司无需赔偿。

三、案例核心观点通俗解读
这个案子的核心在于：船舶在安全管理上违反国际强制规则（ISM规则），导致船舶不适航，且这种不适航直接引发了船舶全损，保险公司就可以合法拒赔。下面我用非法律人士也能听懂的方式，分层次解释法院的裁判观点。

1. 什么是“船舶不适航”？为什么它这么重要？

• 简单说，“不适航”就是船舶在开航时不具备安全航行的基本条件，就像一辆汽车没修好就上路，容易出事故。
• 本案中，“SAGAN”轮存在两大不适航问题：
  • 技术层面：开航前主机刚维修过，但未通过专业检验；航行中主机活塞环频繁损坏，备件严重不足（仅带4个备用件，远不够应急），导致主机彻底瘫痪。
  • 管理层面：虽然船舶持有国际通用的“安全管理证书”（SMC证书），但实际管理混乱。船东世嘉公司（无船舶管理资质）直接操控船舶运营，而持证的管理公司从未参与决策。这违反了《国际船舶安全营运及防止污染管理规则》（简称ISM规则）——这是一套全球强制标准，要求船舶必须有专业公司管理，确保岸基支持（如及时提供备件、指导应急）。
• 法院观点：证书只是“表面合格”，不能掩盖实际问题。ISM规则是“硬杠杠”，违反它就等于船舶在安全管理上“带病航行”，构成法律上的不适航。

2. 为什么不适航会导致保险公司拒赔？

• 保险不是“万能保单”，它只赔“意外风险”，不赔“人为过错”。《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商法》第244条明确规定：如果船舶开航时不适航，且这种不适航直接造成损失，保险公司不赔。
• 本案关键因果链：
  • 船舶因安全管理缺失（违反ISM规则）→ 无法及时处理主机故障（如备件不足、未就近靠港维修）→ 船舶漂航5天 → 遭遇普通风浪（6级风、5-6级浪，非异常灾害）→ 最终搁浅全损。
  • 法院强调：普通风浪本身不构成“意外风险”，但船舶因不适航失去抵御能力，就把小风险变成了大损失。
• 通俗比喻：就像你明知汽车刹车失灵（不适航），还坚持开上高速公路，结果因小雨天打滑出事。保险公司不会赔，因为事故根源是你没修好刹车，而非天气意外。

3. 船东的哪些行为“火上浇油”，让保险公司更不用赔？

• 法院指出，船东在事故中犯了两大错误，进一步切断了保险责任：
  • 放任风险扩大：主机故障后，船长多次报告危险（如“无足够备件”“可能搁浅”），但船东拖延5天才联系拖轮，且未采取备用方案（如发布求救信号）。这违反了“减损义务”——保险法要求被保险人必须尽力减少损失。
  • 管理脱离专业体系：ISM规则要求船舶由持证管理公司运营，但本案中船东“越俎代庖”，导致应急时无人专业指挥。法院认为，这不仅是技术问题，更是安全体系崩溃，直接导致小故障演变成大灾难。
• 重点提示：即使主机故障本身可能属于保险范围（如船员疏忽），但因船东“缺乏谨慎处理”（明知不适航还冒险航行），保险公司仍可免责。

4. 为什么适用中国法律，而非保险单约定的英国法律？

• 保险单写明“适用英国法律和惯例”，但法院认为：
  • 保险合同在中国签订，保险公司是中国企业，与合同“最密切联系”的是中国法律。
  • 涉外案件中，如果双方未明确约定准据法，就用“最密切联系原则”确定法律。
• 通俗理解：就像你在国外网购，如果商家是中国公司、发货地是中国，纠纷通常适用中国法律，而非商家单方写的条款。

总结裁判逻辑：船舶安全无小事！ISM规则是国际航行的“生命线”，违反它导致不适航，且与损失有直接因果，保险公司依法不赔。同时，船东必须主动管理风险——发现问题不处理、遇险不及时救援，都会让自己失去保险保障。这个判决提醒所有航运从业者：证书不是“护身符”，真实的安全管理才是船舶的“保险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