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位权诉讼执行不到位，还能回头找原债务人要钱吗？——谢庆标律师解读最高人民法院指导案例167号

一、案例检索信息

二、案件基本情况简述

这起案件的主角是两家公司：北京大唐燃料有限公司（简称“大唐公司”）和山东百富物流有限公司（简称“百富公司”）。双方在2012年至2013年间签订了41份采购合同，涉及镍铁、精煤等大宗商品。大唐公司总共支付了约18.28亿元货款，但认为百富公司只提供了约17.16亿元的货物，差额超过1亿元。

为了追回这笔钱，大唐公司发现百富公司对另一家公司——宁波万象进出口有限公司（简称“万象公司”）享有债权。于是，大唐公司在2014年向法院提起“代位权诉讼”，要求万象公司直接把欠百富公司的3600多万元还给自己。法院支持了这一请求，判决万象公司向大唐公司付款。

然而，到了执行阶段，万象公司名下几乎没财产可执行，法院最终裁定“终结本次执行程序”——也就是说，这笔钱暂时拿不回来了。

于是，大唐公司转而回头起诉原来的交易对手百富公司，要求其退还多付的货款及利息。一审法院判百富公司返还约7581万元，大唐公司不服上诉。最终，最高人民法院在2019年改判百富公司需返还1.53亿余元及相应利息。

三、裁判观点通俗解读

这个案子的核心问题其实很现实：当债权人通过代位权诉讼赢了官司，却因为次债务人（比如本案中的万象公司）没钱，执行不到钱，还能不能回头再找原来的债务人（百富公司）要钱？

最高人民法院的答案是：可以！而且应当支持。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可以从三个层面来理解：

1. 代位权胜诉 ≠ 债务自动消灭

很多人可能以为，只要法院判了代位权成立，原来的债务就“一笔勾销”了。但最高法明确指出：只有次债务人实际把钱还了，原债务才算真正消灭。

打个比方：你借给朋友A 100万，A又借给B 100万。你担心A收不回钱，就直接起诉B要钱。法院判B还你100万——但这只是“法律上的胜利”。如果B根本没钱，你一分都没拿到，那你和A之间的100万债务并没有消失。你当然有权再找A要钱。

本案中，万象公司一分钱都没还，执行程序都“终结”了，说明大唐公司实际上没拿到钱。因此，它和百富公司之间的债权债务关系依然存在，完全可以另行起诉百富公司。

2. 代位权制度是为了“保全债权”，不是“二选一”

代位权制度的设计初衷，是防止债务人“躺平”不管自己的债权，导致债权人收不回钱。它是一种保护措施，而不是让债权人“赌一把”：要么赢次债务人的钱，要么彻底失去权利。

如果法律规定“一旦提起代位权诉讼，就不能再找原债务人”，那就等于逼着债权人在起诉前必须摸清次债务人的家底——有没有房、有没有车、银行有没有存款。这不仅成本高，而且不现实。更严重的是，会打击大家用法律手段维权的积极性。

最高法强调：代位权不是“单行道”，而是“安全网”。即使代位权执行失败，债权人仍有权回到原债务关系中寻求救济。

3. 这不算“重复起诉”，不违反“一事不再理”

有人可能会问：同一个债权，先告B，再告A，是不是“一债两告”？会不会违反“一事不再理”原则？

最高法对此也作了澄清：代位权诉讼和对原债务人的诉讼，根本不是一回事。

因此，这两场官司虽然有关联，但不是同一案件，也不互相排斥，完全不构成重复起诉。

总结来说，指导案例167号传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代位权诉讼执行不能，并不意味着债权人权利落空。只要次债务人没实际还钱，债权人完全可以依法回头向原债务人主张权利。 这一规则既符合公平原则，也切实保障了债权人的合法权益，避免让代位权制度变成“纸上权利”。